序:恋爱脑的最大敌人是你的25岁生日。
1 前额叶大意了
2024年6月16号,周日,小C跟我试着组织达拉斯酷儿女性小组的第一次活动,很久没有参加过小组活动的我,带着好奇和怀旧感跟小C一起踏上了新的征程。第一次活动想通过bingo游戏让大家互相熟悉一下,如果有重合的经历(比如养猫,断片,穿过老头背心等等)就可以打勾勾,打到一定程度就可以bingo。期间有人提到:我是恋爱脑。众人附和,谁不是呢?我举手说我现在不是恋爱脑了,说这话的是我正在得瑟的前额叶皮层。
小课堂 | 前额叶皮层关键知识点:
- 前额叶皮层:prefrontal cortex,以下简称PFC,是大脑皮层靠前的部分,就在额头后面。
- PFC是进化史上最晚登场的脑结构,大约两千万年前在猿类出现。哺乳动物里就数灵长目PFC含量(占整个脑的比例)最大,灵长目里就数我们人类(智人)最牛逼。
- PFC是大脑发育进程里最晚成熟的部分,到25岁左右神经元才完全接好上线。
- PFC是理性和成熟的“大人”部门,职责包括长远规划,分析决策,延迟满足,拦下冲动的你(冲上前线拦截情感边缘系统,防止你干一些热血上头的时候觉得正确无比但事后悔得想抽自己的事)。
- PFC平时都是开着的,只有睡眠的快速眼动期(REM,做梦的时候)才关机休息,所以梦境是纷乱的逻辑和不经调控的情绪得以肆意狂奔撒野的游乐场。
是PFC告诉我们要从小努力考个好的幼儿园,再努努力考上好的小学,刻苦奋斗考上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学好研究生找份好工作最后进入一家心仪的养老院。
一言以蔽之,它让我们去走那条更难但更正确的路。
回到小组活动现场,我仗着自己发育完全的PFC,牛逼哄哄地说我的前额叶可以拦下恋爱脑的系统。
然鹅PFC不知道几小时之后,等待她的是一场严重的宕机事故。
2 故障
小组结束后大家去小C家吃火锅。有两位朋友没参与小组但是来参与了火锅。我们姑且称一位为领导,另一位为麦女士。
领导是一个很有领导气概的人,跟人聊天不经意间就能聊出一种在审讯别人的感觉。
麦女士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跟领导聊天的时候很像在被领导审问。
我一边吃火锅一边转着圈跟大家聊天。跟麦女士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比如出于好奇问她台湾版的海绵宝宝电影是不是被翻译成棉球方块历险记(不是的)。
聊着天吃着火锅我发现不对劲啊,我的中脑边缘奖励回路怎么突然亮起来了。
小课堂 | 边缘系统和(多巴胺)奖励回路:
- 三重/三元脑(triune brain) 模型 1把大脑由里到外分成三层,爬行动物(蜥蜴)脑,边缘系统,额叶皮层。边缘系统包括杏仁核,海马体,丘脑下丘脑垂体,伏隔核等等,是恐惧愤怒焦虑愉悦悲伤等等情绪和情感产生的中心。
- 中脑边缘通路:mesolimbic pathway。中脑有个地方叫VTA (ventral tegmental area 腹侧被盖区) 里面有一大堆多巴胺神经元,中脑VTA 连接到边缘系统的伏隔核 (nucleus accumbens,大脑的愉悦中枢) 。VTA(中脑)释放多巴胺到伏隔核(边缘),称为中脑边缘通路,又叫奖励回路,是大脑主要的多巴胺通路之一。你吃巧克力,打游戏,啪啪啪,被选中当总统,吸食鸦片的时候都可以激活这个奖励回路。
- 情绪的生成和调节十分复杂,往往有多个部门共同参与。比如你是一个德州红脖子大爷,对门老王跟你叫嚣说你是个怂货怪不得你老婆跑路,你的杏仁核哪里受得了这种对你社会地位的威胁,推着你进屋抄起枪杆子就要去开干,这时候PFC赶紧下场(向杏仁核发出抑制信号)劝架说算了对面是个傻逼不值得,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如果真的灭了对方那尸体该怎么处理blablabla…
让我们回到火锅现场,我被突然迸发的多巴胺打了个措手不及。麦女士像一块磁铁一样吸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突然间跟这个人聊天变成了我唯一在乎的事情,PFC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旁边小声说你别一直盯着人家怪瘆人的,记得偶尔看下别的地方。
吃完火锅大家聊了很多有的没的,我的PFC尽力去关注正在发言的焦点/中心人物,但我的边缘系统一直在偷偷瞄向麦女士。
火锅后大家玩起了游戏,某个人短暂地离开,剩下的人在人群中指定一个对象。离开的人回来,通过向大家提问来搜集关于这个指定的人的信息(比如问这个人是0还是1)来猜指定的人是谁。
有一轮的答案是麦女士,回来的人向大家提问”你觉得这个人以后的对象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大家还都不太熟,猜长的短的都有。答案揭晓之后有人向麦女士求证:所以你以后的对象会是长发还是短发?麦女士说应该是长发,至少要跟她差不多长(which is 很长)。我听到这里感到一股难过,但多巴胺之前飚的太高,一时半会边缘系统还是在很high的状态。
10点多我跟麦女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到家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洗漱完躺在床上,我那废弃多年破败不堪的多巴胺偶像剧制片厂突然红红火火地重新开张了,边缘系统拉着所有人欣赏我跟麦女士一起上山下海穿山越岭赴汤蹈火卿卿我我弹冠相庆的美好画面,而PFC捂住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人家要睡觉。
也许是火锅提供了太长的能量条,多巴胺高速旋转抛出一个又一个带着粉色泡泡的剧本,PFC试图按住躁动的边缘系统,后来皮质醇(压力激素)也热火朝天地加入战斗,多方势力大战三百回合,吵得难解难分慷慨激昂中英结合,结果是我在床上瞎几把滚到两点多才睡着。
3 应急响应
睡了一觉醒来,边缘系统还带着上头的后劲儿。PFC经过睡眠的短暂充电之后(睡眠不足但胜过没有)重返混乱的神经递质事故现场,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在工作之余,我的大脑总是拐到突然喜欢上麦女士这件事。前额叶局限的理性带宽和边缘系统产出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互相混合又彼此拉扯,整理了一份事故分析,要点如下:
- 年纪大了遇到喜欢的人和事情第一感觉是害怕。因为历史记录表明横冲直撞的多巴胺对于整个生命体产生的影响是负面的。
- PFC自诩拦截多巴胺系统多年2,以为已经把恋爱奖励回路给打瘸了。结果远古的神经系统以硬实力告诉PFC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PFC觉得疑惑的一点是,我到底喜欢麦女士什么?
关于选对象这件事,这些年我的PFC一直在不断淡化多巴胺的权重。在我的价值体系里,亲密关系不全是关于浪漫。
Esther Perel有个关于亲密关系的TED talk我很喜欢,她在里面有个观点是婚姻制度跟浪漫没啥关系3。婚姻是一个经济制度,在这个制度下两个人获得一个持续一生的合作关系,一起抚养后代,彼此互助争取社会地位和创造经济财富,一起处理财产继承和归属,并为彼此提供陪伴。
现代社会我们追求的东西多种多样,活着的目标函数不再只是为了家里能有二十几个孙子和三十几头牛,如今的亲密关系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于欲望和浪漫——但远远不止浪漫。
Esther说浪漫关系很难的一个原因是:我们对伴侣说,给我归属感,给我身份认同,给我持续和稳定,但也给我神秘冒险和惊叹和超然感。
给我安慰也给我刺激,给我新奇也给我熟悉,给我可靠和可预测性但也给我惊喜和未知。
我们把这些要求视为理所应当,然后以为性感内衣和情趣玩具可以拯救浪漫关系的所有问题4。
伴侣是我们袒露深刻秘密的心腹之交,是迷倒众生(至少迷到自己)的浪漫恋人,是生活里大事小情的咨询顾问,是我们的职业道路的建议指导者,是疲惫时候为我们加油打气的啦啦队长,是黑暗时刻的心理治疗师,是经济合作者,投资伙伴,旅游同伴,犯罪同伙,是我们的室友和最好的朋友。
我们在一个人身上要求的这些功能,是过去一整村的人才能提供的。
所以我的PFC问边缘系统,咱火锅之前只见过麦女士一次,而且那次也没跟她有什么交流,你咋就上头了呢?不是说她不好,但你这上头程度是不是跟数据量不太相符啊。
边缘系统一摊手说我不道啊,潜意识运算系统是个黑箱子,我这边只管接收结果。哦对了顺便说一句,我们收到了两条结果:第一,我们可喜欢麦女士了。第二,麦女士并不喜欢我。
PFC叹了口气,哦对,还有这茬。
确实,我潜意识里感觉到的是,麦女士的边缘系统在跟我互动的时候并没有产生多巴胺。这该咋办呢?
网上冲浪的时候,曾经看过的一条知乎问题把答案扔在了我眼前。
问:最理性的暗恋是什么样的?
答: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
4 早发现、早报告
两天睡眠匮乏的前额叶在高强度的皮质醇和多巴胺以及其他神经递质的轰炸下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把麦女士约出来表白。
正好周三(19号)是个假期,我问麦女士有没有空晚上出来去市里的katy trail走走。麦女士说好啊。
这个看起来傻逼的决定背后的推动力是:
- 这是一次自杀式行动。既然没有希望,那长痛不如短痛,早表白早死心,早隔离早治疗,早坐牢早出狱。
- 当时正在读一本关于诚实和正直的书,叫 the way of integrity,这本书让我想对自己和这个世界更加坦诚,去表白somehow是PFC和情感边缘系统都觉得我应该要去面对的事情(虽然方式可能惨烈了点)。不过两边的动机不太一样,PFC觉得这是一条更难的路,边缘系统只是猴急。
- 既然PFC觉得数据不足,那约出来正好可以再收集些数据,看看潜意识是不是发现了啥5。
去赴约之前,我跟组里的俄罗斯大哥说我要去跟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士表白,“and get a quick, clean death”. 大哥说good luck.
麦女士迟到了一会儿,在等待的时候PFC感受到一种即将上前线赴死的悲凉,但见到她人的那一刻奖励回路马上就亮瞎了所有的悲伤。
咱的策略是这样的:她之前错过了小组活动,就把bingo里的陈述拿来讨论,来了解下彼此,话题包含养猫染发纹身四驱车老头背心等等。
聊完这些估计花了一个小时,然后随便聊了点别的。
然后我说我有正事要讲,顿了一下,看了眼我准备的稿子说:
“我的大脑边缘系统非常喜欢你,我的理性大脑很好奇为什么。”
麦女士明显愣了一下,啊?
接着我给麦女士科普了一些脑知识,说我也不是很理解自己的这一系列行为。我感受得到麦女士不喜欢我,但是为了早隔离早治好我的睡眠我只好出来表白。
麦女士表示她确实是PPL,“而且我们也才刚认识”。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了一丝关爱智障的眼神。
后来麦女士透露了一些别的细节,比如她本来以为这次散步是集体活动,后来才发现是我单独约她出来,但也没多疑;再比如吃火锅那天其实她有点emo,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但一念之差就去了。
我跟麦女士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哪点,但是我有一些思路。于是我们俩认真讨论了她身上有些点可能戳到了我的奖励中枢。
接着麦女士很诚恳地安慰我说:谢谢你喜欢我。
我很诚恳地回:不客气。
5 隔离治疗
周三表完白回家,整个大脑依然混乱,睡眠依旧艰难。毕竟是罕见的重大事故,系统恢复需要时间。
隔离下头等多巴胺基线回落是个很难受的过程,我需要呼叫救援。于是我跟孙师傅约了周末电话,毕竟她是方圆几万里内有名的疗伤师傅。
小C有个朋友周末搬来达拉斯,我自告奋勇去帮忙搬东西。周六中午我跟小C和她朋友去吃午饭然后去宜家。我整个人状态很疲惫,吃饭的时候我说最近有点事搞得我好累,小C问咋了,我说不好意思当着她朋友的面讲,等晚上散步再说。
逛宜家是个大工程,我努力打起精神跟上脚步,也借周围的一切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
逛到床垫区的时候我躺下休息,疲惫感突然袭来,我长叹一口气。
小C忍不住问:你到底咋了。
我:这事说来话长。
小C:那你用一句话总结一下。
我:用一句话总结会太过劲爆。
小C将信将疑:能有多劲爆啊。
我想了想,总结道:我跟麦女士说我喜欢她。
小C整个人应声飞了出去,还好我们坐的床足够大她才没掉出去:“卧槽这么劲爆啊!!!!”
小C的朋友买好家具回去,购置的家具包括queen的床垫和电视柜和其他有的没的,我十分怀疑这些玩意儿可以全被塞进小C车里,结果小C跟她朋友七手八脚地居然真的把所有东西塞进去了。
不过塞好后,车后排斜插着一捆儿巨大的床垫,小C的朋友把自己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塞进了后座斜上方仅有的空间里,真让我不得不感叹人体工程学的神奇。
帮她朋友把家具放好之后我感觉好累,在小C家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简单跟她描述了麦女士事故的一部分经过。
小C问:那后来呢?
我:什么后来,后来就没找她了。
小C:你怎么表完白就ghost人家啊???
我:啊?哦,好像是也,那我要发条消息跟她解释一下吗?
小C:对啊。
我:好等我晚上回去发。
小C:你现在给我当面写好了发。
于是我就写了条消息,跟小C参谋了一下发给了麦女士。
晚上我跟小C去katy trail散步聊天,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聊了很多关于亲密关系的杂七杂八。小C感叹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说对啊我也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人。
小C安慰了我一路,回到家感觉多巴胺降落的疼痛和焦躁感舒缓了很多,自火锅事件起,我第一次睡了一个安稳觉。
周日早上跟孙师傅又聊了一个疗程,跟孙师傅倾诉的时候她会提出很有建设性和启发的问题,帮我梳理事情的经过和其中涉及的复杂的连接和纽带,师傅会很温和而坚定地提醒我不要对自己太严格,她说我超勇的。
挂了电话我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治愈的力量,仿佛有一阵平静的微风吹过我滚烫躁动的边缘系统,就好像小时候磕破皮了有人吹一吹就会好受一点 —— 不过现在我觉得是羟色胺(serotonin)和内啡肽(endorphin)的功劳。
6 事故总结
经过这件事,PFC学到了很多:
-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宇宙打我脸的速度远远大于PFC下场救援的速度。
- PFC不是什么全能的高高在上的指挥官,她只是系统的一部分。如果把人比作一个车的话,PFC是坐在副驾驶帮忙导航的,方向盘在更底层的边缘系统和潜意识手里 —— 理智和情绪冲突的时候,车的方向总是跟着情绪走的。
- PFC正在努力学习多放手,减少对于掌控感的过度执迷。一方面多巴胺太多会导致使用剂量难以控制,造成一些危害,但过度掌控和强行要求事情必须按照PFC设想的路线去发展,也会造成巨大的痛苦。我的个人体验是,当这个宇宙没有给我我计划/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是因为它要给我一个更好的东西。
- 诚实。The truth will set me free. Stay close to the truth and I will be fine.
感恩发生的一切。特别感谢小C和小孙两位师傅参与故障诊断和维修,谢谢你们把我治好了。
p.s.: 目前我们对于大脑仍然知之甚少,本文涉及的概念模型和假说随着时间的发展都有可能被新的理论取代。任何描述如果与你的个人经验不符,请以自己的体验为准。
谨以此文献给麦女士,感谢你如流星般划过我的夜空,短暂而绚烂。
Foot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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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脑/三重脑模型)
三元脑是一个被学术界抛弃的过时模型/理论,但是也有些参考意义。
最底层是爬行动物脑(reptilian brain),包括脑干小脑等,管理着基础功能诸如心跳呼吸体温控制。这个系统全自动24小时在线,多亏了它,我们才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别忘记要呼吸。
再往上是边缘系统(limbic system),包含伏隔核,杏仁核,海马体,丘脑下丘脑垂体等,功能包括情绪情感和记忆,像蛇和蜥蜴之类的爬行动物就没有这层结构(他们的感情生活并不复杂),边缘(情感)系统要到哺乳动物才出现。
再往上是皮层(cortex)包括文中提到的PFC。伏隔核跟愉悦高度相关,某篇知乎日报上看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伏隔核是各大爱情通路的起点。 ↩ -
(PFC自诩拦截多巴胺系统多年)。
小时候我喜欢过很多直女,大学毕业那年,我跟自己说不能再喜欢直女了,再看到直女就会想象她们身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犯罪现场的黄色警戒分隔带。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喜欢过直女。
这个系统后来有了个升级版,面对不应该去喜欢的人的时候,PFC会一律把她们看作直男处理。
这件事让PFC意识到,多巴胺奖励系统好像是有个开关的。对我来说,这个开关(大部分时候)对于恋爱脑是有用的,但后来电脑游戏和食物告诉我这个开关很容易被压力+过量多巴胺给玩儿坏。 ↩ -
Esther Perel: Rethinking infidelity … a talk for anyone who has ever loved | T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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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自Esther的TED talk,对于亲密关系这个话题感兴趣的朋友强烈推荐去看看 - Esther Perel: The secret to desire in a long-term relationship | T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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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FC好奇潜意识是不是发现了啥额外信息)
人体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运算,但我们主观意识能接触到的数据和运算量只是总数的很小一部分。如果整个大脑的运算是一座冰山的话,意识层面上只是水面上我们能看到的部分,真正的处理器在水面以下庞大的潜意识里。
举个例子,我们视觉系统是怎么看到东西的呢?视网膜把光信号转化为电信号,经过丘脑(各种感官信号的中转站)传送到大脑视觉中枢。视觉中枢有很多层细胞,第一层细胞处理像素级别点对点的映射,像素点传到第二层细胞,第二层处理系统识别线条,处理成线条信息之后第三层处理移动的线条,送到第四第五第六层等等等等,处理后的图像经过记忆系统,然后皮层搜索储存的图鉴发现哦我们在看一个四驱车。
这个识别过程很精准,但从神经系统反应的角度来说是非常缓慢耗时的。看四驱车还好,但如果你是几百万年前的智人在丛林里看到一条毒蛇,等额叶花个一两秒发现我靠这是条蛇啊,得赶紧给楼下杏仁核部门通报一下,拉个警报赶紧进入战或逃状态,这段时间里你可能人就没了。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神经系统又搞了一条捷径。从视网膜收集到的信号在经过丘脑的时候,除了传向视觉皮层,还有一条捷径直接传向杏仁核,杏仁核做的是模糊搜索但是速度极快,如果是一个看起来像蛇的图像,杏仁核在毫秒级别就能被激活,拉响警报让你跳开。相比之下,这会儿视觉皮层还在第二层细胞翻着说明书呢,你的杏仁核抢在你主观意识老早之前就知道你看到了一条蛇(虽然它可能经常看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就是杏仁核对于类似蛇的形状太敏感,整个人害怕地躲开之后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不是蛇。
我们的很多感官数据都被自动过滤掉了,没有进入意识层面。比如你平时不会意识到你在呼吸,空气经过你的鼻腔进入气管的感觉,胸腔扩张,心脏跳动,甚至你在抖腿,这些信号都被直接丢弃了没有进入主观意识。 我们跟人当面互动的时候其实有很多非语言的信息和数据,比如肢体表达的信息,脸上肌肉绷紧的程度,声音里微妙的语调变化,身体散发出几乎感知不到的气味和信息素。
我们有时候会觉得跟某些人聊天很轻松,跟另一些人很紧绷各种不自在,而在意识层面说不清楚为啥,也许是因为整体的气场和感觉是由这些非语言的因素主导的。 有人说主观意识(conscious mind)的信息带宽是每秒40 bit左右,而整个大脑的算力大概在每秒11 million bit。不知道这些数到底靠不靠谱,但主观意识的运算量跟潜意识相比很小是广泛接受的观点。所以我当时想也许潜意识采集到了一些PFC感知不到的信息。 ↩